两周前，人民网发文质疑富途、老虎等跨境互联网券商的信息安全问题，再加上11月1日即将实施的《个人信息保护法》的叠加效应，市场已经预期了跨境互联网券商发展面临的监管风险。尽管多年来通过各种方法躲避监管，但在服务资质、外汇管理和信息安全三个方面，富途控股和老虎证券仍然行走在违法边缘。

近日，中国人民银行金融稳定局局长孙天琦在演讲中谈到了跨境互联网券商问题，再次引起市场巨大反应。孙天琦表示：“从业务实质看，跨境互联网券商属在我境内无照驾驶，属非法金融活动，这种定性与资本项目是否完全可兑换无关。第三方互联网平台未经金融管理部门批准或违反监管规定开展金融服务，可能涉嫌民事侵权、行政违法，严重的可能涉嫌刑事犯罪。”此后两日，中概券商股美股富途控股（FUTU.O）老虎证券（TIGR.O）等盘前持续大跌。

“金融牌照有国界”，一些互联网券商缺合法资质

孙天琦在此次发言中提到了跨境互联网券商的经营活动案例：“部分境外证券经营机构在未取得境内相关牌照、仅持有境外牌照的情况下，利用互联网平台，主要专门面向境内投资者提供境外证券投资服务。例如，美股、港股交易服务，属于‘跨境交付’范畴。”孙天琦表示，根据GATS（服务贸易总协定），除特定金融服务外，我国未承诺其他金融服务可通过“跨境交付”方式提供。“注册在开曼群岛的A公司存量入金账户80%来自我国境内，注册在香港的B公司为55%。从业务实质看，跨境互联网券商属在我境内无照驾驶，属非法金融活动，这种定性与资本项目是否完全可兑换无关。”据外媒报道，孙天琦提到A公司和B公司正是老虎证券和富途控股。

那么富途和老虎究竟是怎样“无照驾驶”的呢？此类互联网券商的重要业务之一是帮助内地居民“跨境炒股”，尽管2020年修订实施的新《证券法》中明确规定国内券商以及外资券商在国内从事证券经营行为，需要获取相应牌照，但富途和老虎仍然通过两步走：拿第三地证券牌照+在内地注册科技公司进入到了监管的灰色地带。

以富途证券为例，纳斯达克上市公司富途控股是其母公司，2014年在开曼群岛注册成立；其全资子公司富途证券是2014年在香港注册的互联网券商，是香港证监会持牌机构，也是富途控股绝大部分收入来源；而境内公司富途网络科技有限公司是2007年在深圳注册的，主要从事互联网科技类产品的研发。也就是说，富途证券的证券业务都在境外，在境内的实体只有技术研发等辅助性业务。

其实，对于境外互联网券商的合规问题监管层一直都在密切关注，2019年在“第三届中国金融四十人伊春论坛”上，时任国家外汇管理局总会计师的孙天琦对此就有过表态：“监管理念一定要变。‘过去不管，所以现在不管，先看看’‘牌照不是我发的，所以我不管’，这种思想是要改正的。这种思想是导致目前金融乱象的原因之一，再不能让其成为跨境交付模式下、基于数字平台的跨境金融服务乱象的推手。功能监管一定要落地。”

此次孙天琦在主题演讲中进一步指出：“金融牌照有国界。” 对于故意规避监管的情况，证监会也曾发布投资风险提示，明确除合格境内机构投资者(QDII)和沪深港通机制外，证监会未批准任何境内外机构提供“跨境炒股”服务，提示投资者通过合法渠道参与境外证券市场投资。

不仅如此，2020年7月，富途证券还曾遭澳门金融管理局“点名”。澳门金管局发文称：发现社交平台出现以“富途证券”名义招揽公众开立投资账户的情况。金管局特此发布公告，提醒公众“富途证券”从未获许可在澳门特别行政区从事任何金融活动。

或违反外汇管理条例，部分资金用途存疑

事实上，互联网跨境券商所面临的问题不仅仅是牌照和资质，其引发的外汇管理问题也是早就埋下的一颗大雷。富途证券就曾在2020年10月因非法买卖外汇行为被外汇局深圳分局根据《外汇管理条例》相关规定对其给予了警告并罚款。

目前，利用互联网跨境券商进行境外股票交易，投资者通行的做法是在境内开一张境外银行卡，然后从境内购汇后汇款至海外账户。为何要倒来倒去如此麻烦？因为现在的互联网券商只接受美元或港元的入金，不支持任何大陆银行卡，这也是他们为自己规避风险的重要手段。

我国《外汇管理条例》规定，居民每人每年5万美元或等额货币的购汇额度，不能用来购买境外保险，理财，有价证券，房产等投资品，居民合法换汇只能用于因私旅游、留学等少数用途。如果互联网券商接受人民币入金，意味着完成了一道实际的换汇手续，就构成了《外汇管理条例》中所禁止的私自买卖外汇、变相买卖外汇行为。

由此，换汇的压力和风险就回到了内地投资者身上。因此有的境内居民往往谎报购汇目的，如购物等，再将外汇转至个人境外银行卡，从而实现境外券商账户入金。据财经网了解，跨境互联网券商也支持一些香港的离岸银行入金，尽管费率很高，但他们的新手开户入金时通常有一定金额的奖励，基本能够覆盖掉这些手续费。

“富途和老虎是港股券商，港币依然属于外汇全辖范围，两家公司利用香港相对宽松的政策，利用香港账户间接操作美股的方式来对境外投资品的限制进行规避，这样做在一定程度上对我国外汇安全造成了风险。”有法律界从业人士对财经网表示。此前，我国多家银行曾联合发布非法外汇交易风险提示：境内个人在境外购房、直接进行跨境证券投资，相关外汇业务属于资本项目项下业务，按照可兑换进程管理，我国目前尚未明确开放，“直接或间接开展、参与上述相关外汇业务，均涉嫌违规。”

高净值人群信息有泄露风险，“数据安全”是今年监管重点之一

下周一，《个人信息保护法》将正式施行，涉足美港股市场的跨境互联网券商的个人信息风险也是市场关注的核心问题，财经网就此问题询问了多名富途和老虎的用户，他们对于被收集的个人信息究竟用在何处，均表示不清楚。据财经网了解，有用户称自从注册老虎证券后，一直受到电话骚扰，怀疑个人信息被泄露。对此，老虎证券回应：“确实有个别客户反馈过自己资料泄露的问题，请大家相信老虎是一家有良知的公司。”其实，早在2019年7月，老虎证券、富途牛牛等APP就被指在个人信息收集使用方面存在问题且未公开有效联系方式，并被中央网信办等部门要求整改。

此外，富途和老虎均是在美上市的中概股，也是美国证券交易协会SEC的注册券商，根据《1934证券交易法案》及美国金融业监管局的相关规定，对于客户的信息、交易记录，资金来源等方面的合规内容均需要有详细的记录。“这些法案原本可以起到对券商的监管作用，以保护投资者。但是与此同时，大陆居民尤其是高净值人群的敏感信息也大规模的掌握在他国手中。”上述法律界从业人士表示。美国沽空机构GeoInvesting在2019年就发布了对老虎证券（TIGR）的沽空评级报道，认为其是一家进行非法洗钱且面临巨大经营风险的中国公司。

事实上，“个人信息”和“数据安全”正是有关部门关注的核心问题之一，相关法案和文件相继颁布，互联网券商今后将面临着更多的合法合规问题。7月6日，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依法从严打击证券违法活动的意见》中，提出进一步加强中概股监管等系列新部署，表明将完善数据安全、跨境数据流动、涉密信息管理等相关法律法规，压实境外上市公司信息安全主体责任，加强跨境监管执法司法协作和规范管理。中央财经大学法学院副教授张金平表示，按照7月10日发布的《网络安全审查办法（修订草案征求意见稿）》，这些跨境互联网券商如果“掌握超过100万用户个人信息”，则要向国家网信部门申报个人信息出境安全评估。而据资料显示，目前富途控股和老虎证券拥有用户数达到千万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