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 管筱璞丨视频制作 叶源昊 尹雪诺

俄罗斯总统普京日前表示，天然气交易使用卢布支付，这是加强俄金融和经济主权的重要一步。

“如果不付款，我们将认为这是买方的违约行为，买方将对所有后果负责。没有人向我们免费出售任何东西，我们也不打算做慈善。”根据普京新签署的法令，4月1日起，“非友好国家”公司应当先在俄罗斯银行开设卢布账号，再经由此账号支付所购买的俄罗斯天然气。美国、英国、欧盟及日本等48个国家和地区，因对俄实施制裁此前被列入“非友好国家”名单。

将俄罗斯“逐出”环球同业银行金融电讯协会（SWIFT）支付系统、禁止进口俄罗斯石油、跨国公司宣布离开俄罗斯市场……连日来，欧美对俄罗斯的经济制裁不断加码，一步步将俄罗斯“隔离”于国际市场之外。对于美方发起的制裁，俄罗斯表示，美国实际上是对俄罗斯进行了一场“经济战争”。为什么说SWIFT是美国对外金融制裁的重要武器？如何看待美国借美元霸权地位“割韭菜”的行为？如何加强风险防范，推进人民币国际化？

SWIFT的全球主导地位使其正逐渐沦为美国行使金融霸权、进行长臂管辖的重要武器

某国用户需要汇一笔钱到美国当地的银行账户，表面上是该用户在国内的银行账户少了一笔本国货币，在美国的银行账户多了一笔美元，但在两国银行的跨境汇出、汇入过程中还需要一个“通道”来传递信号。这个“通道”就是全球支付系统，SWIFT国际结算系统就是目前全球最重要的支付系统。

简单来说，SWIFT是世界各地银行用来发送和接收金融交易信息的平台，也是支撑美元在国际贸易和投资中锚定作用的基础设施之一。

过去，国际资金转账消息确认主要依赖邮政电报服务。1973年5月，为解决相关服务效率低、安全性低、成本高和报文格式不一致等问题，SWIFT在比利时布鲁塞尔成立。据《经济学人》统计，2021年有140万亿美元的转账汇款通过该系统进行，占全球汇款总额的90%，平均每天完成4200万笔交易。

一旦切断某个金融机构与SWIFT系统的联系，该机构的跨境业务成本将大幅上升，甚至难以进行。2001年“9·11”事件后，美国通过SWIFT强化了对涉恐组织金融交易和资金融通等的信息把控，全球银行业的共同基础设施在一定程度上成为了美国政府的个体性政策工具。可以说，SWIFT的全球主导地位使其逐渐沦为美国行使金融霸权、进行长臂管辖的重要武器。

2022年2月26日，美国与欧盟、英国和加拿大发表联合声明，宣布将俄罗斯部分银行排除在SWIFT系统之外。事实上，这并非美国第一次通过SWIFT对别国进行金融制裁。

2012年和2018年，伊朗两度被剔除出SWIFT系统，不但限制伊朗使用美元，还间接剥夺了伊朗参与以美元为主体的国际贸易的权利，从而重创其经济。两次制裁均导致伊朗原油出口大幅下降，引发货币贬值、通货膨胀、经济衰退等一系列连锁反应。2014年克里米亚事件后，美国曾冻结俄罗斯7家银行发行的50万张银行卡，并多次威胁将俄罗斯踢出SWIFT系统，随后俄罗斯卢布大幅贬值，经济受到严重负面影响。

“要么在舆论上唱衰该国，要么在其周边引发纷争令局势不稳，然后诱导更多资本从该国外逃，导致货币汇率大跌，从而破坏其经济社会稳定。”海南大学“一带一路”研究院院长、丝路智谷研究院院长梁海明告诉记者，这是美国发动金融战的惯常“套路”。同时，美国政府还会通过切断资金链、禁止使用美元等手段破坏对方金融市场。由于社会、经济和金融市场遭受全方位打击，目标国极易引发政治危机。

“这种制裁对目标国人民的伤害也是极其残酷的。”梁海明指出，研究数据显示，美国前总统特朗普对委内瑞拉进行的经济制裁，导致2017年至2018年间该国出现4万人的超额死亡。经济制裁导致伊拉克数十万儿童死亡。美国因制裁导致外国民众超额死亡人数超过了二战后所有战争死亡人数总和。

美国希望借俄乌冲突加深各国对其主导经济金融秩序的依赖，助力延长美元霸权周期

美国铸币局“生产”一张百元美钞成本仅区区几美分，但其他国家要获得一张百元美钞，必须提供价值相当于100美元的实实在在的商品和服务。这就是国际货币所谓“铸币税”的好处。

“美国享受着美元创造的超级特权和不流眼泪的赤字，她用一钱不值的废纸去掠夺其他民族的资源和工厂。”早在1965年，法国前总统戴高乐就一针见血道出了美元霸权的实质。

“华尔街、SWIFT、国际评级机构、独霸全球的金融专才资格注册机构等，都是美国主宰世界金融秩序的符号。”在上海外国语大学国际金融贸易学院院长章玉贵看来，美国在乌克兰危机中的一系列行为表现，呈现给世人的是“一幅疯狂敛财的超级吸血鬼画像、赤裸裸的金融达尔文主义劫掠”。

章玉贵进一步分析，在俄乌冲突中，由美国金融资本、产业资本与军工复合体等演化而来的嗜血机器，其显性目标是“切割俄罗斯和欧洲之间的经济脐带，瘫痪俄罗斯的对外经济联系通道，打断俄罗斯的国际金融命脉，以低成本攫取泛欧市场的超额利润，并引导全球资本回流美国”；深层次的战略目标则是“借此加深各国对美国主导下的经济金融秩序的依赖，助力美国延长美元霸权周期”。

近期美联储不断释放加息信号，美股应声而涨。尽管全球股市面临风险，由于相信“投资美股的收益仍能保持”，外资大量涌入美股避险，背后大概率是新兴市场的动荡。这意味着，利用美元霸权“割韭菜”的老剧本再度上演——美联储降息期间，新兴市场大量借贷美元债，经济一片繁荣。一旦加息，则资本外逃，泡沫破裂，新兴市场哀鸿遍野。如果这个新兴市场国家不幸拥有的是贬值的本币，欠下的是升值的外币，随之而来的债务危机几成灭顶之灾……

“美元和美元资产（如美国国债）至今仍分别是全球最重要的储备货币及流动性最高的金融资产。美元的强势地位，使美国可以通过美元实现金融霸权，通过美元霸权转移国内经济风险、榨取他国利益。”梁海明说。

2008年金融海啸期间，欧洲、加拿大、英国、瑞士和日本的央行曾经与美联储达成一项临时的美元互换协议，美联储随时为这5家央行供应美元，这等于承认美元在国际金融市场上具有独一无二的地位。

“这项临时协议的动机，原本只为解决外国银行短期间美元短缺问题，但如今，已成为了永久性协议。国际间唯一能紧急供应美元的只有美联储，美国已凭此将国际间‘最后贷款人’的功能国家化。所以，即使美国失去世界霸权地位，美元一段时间内仍将是国际主导货币。”梁海明说。

从世界货币史来看，作为世界最早实行工业化的国家，英国在国际金融业中一度占据统治地位，英镑也因此在国际货币中占据霸主地位。到了1950年，美国超越英国成为世界第一大工业国已达几十年之久，英镑仍然是世界最主要储备货币，占全球外汇储备的比重高达55%。在英镑之前，西班牙银圆的命运也是如此。由此可见，世界储备货币通常会在货币发行国失去强权地位后保持不变。

美国滥用“金融制裁”透支美元信用,2021年第四季度美元在全球外汇储备中占比为58.81%，为1995年以来新低

美国宣布冻结俄罗斯央行外汇储备后，以瑞士信贷知名策略师、在美国财政部和美联储都工作过的左袒·泼扎为代表的一些金融从业者警告，阻止俄罗斯获得其外汇储备的制裁行为有极其严重的后果，可能会促使其他国家远离美元。

美国财政部前副助理部长马克·所布在美国财政部长耶伦刚上任时也曾发出警告，美国政府实施激进的金融制裁，会导致其他国家质疑美元的世界储备货币角色。

事实也的确如此。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日前公布数据显示，2021年第四季度全球美元外汇储备总额价值70871.4亿美元，美元在全球外汇储备中占比为58.81%，为1995年以来新低。

对于俄罗斯以卢布结算出口天然气的要求，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德国总理朔尔茨明确表示拒绝。法国、德国和奥地利正在准备应急计划，以应对可能出现的切断天然气供应的情况。

“不用卢布付款，就停止供气。”普京宣布该消息后，较好地提升了市场预期，稳定了卢布汇价，美元已跌破1美元兑100卢布大关。专家指出，这既有助于保持国际市场对卢布的信心，也有助于稳定俄罗斯国内的外汇市场，降低走资风险。

更重要的是，有助于俄罗斯下决心加快建立新的货币支付体系。早在苏联解体前，印度、苏联曾为特定贸易项目专门设立双边结算机制，印俄如今建立双边结算新机制并非难事。近年来中俄贸易额大增，俄罗斯自建的跨境支付系统也有意与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CIPS）互通。这在国际上也有先例。此前，德国、法国、英国就共同设立了“贸易往来支持工具”（INSTEX），用于避开美国制裁，与伊朗进行商贸结算。

吸引更多国家加入“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进一步推动人民币国际化

近年来，关于“中国是否会被排除出SWIFT”的担心不时被提起。

“美国政府理论上的确可以禁止中资银行使用美元交易，打击中国资金供应。不过，在美国推行无限量化宽松、大量增加发行美元的前提下，任何削弱美元国际流通的行动，都不利于美元需求和币值稳定，将严重危害美国战略利益。”梁海明说。

梁海明分析称，银行汇款只是中间业务，就算美国政府将中国排除出SWIFT体系，其它银行迫于压力不得不执行，但执行的只是冻结资产，而不是没收资产。即便是冻结，也只是短暂的，而非长期的，还需支付利息，各银行也会尽力保护客户利益。“值得一提的是，中国银行也是SWIFT董事会成员之一，要把中国开除出董事会，不让中国用SWIFT体系，难度要远远高于当年制裁伊朗。SWIFT在上海也设有办事处，专门为大中华区提供服务，显然不会放弃巨大的市场机遇。”

退一步说，如果美国真要这么做，中资银行为了规避风险，可以大量抛售美元，改用其它货币。这并不会影响国际支付，只会孤立美元。美元在全球的使用已经每况愈下，欧盟、日本出口商品，分别要求使用欧元、日元来结算。中国的贸易计价使用人民币以来，范围已经覆盖五大洲，出口也可以要求使用跨境人民币来结算。如果美元被进一步孤立，美元霸权势必就会衰落。

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国已成为美国、欧盟、日本、印度等12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最大贸易伙伴。一旦脱离SWIFT，大多数国家有望与中国建立一套更好的系统进行交易。

随着俄罗斯被剔除出SWIFT引发其它国家顾虑，越来越多国家不断加大人民币在对华贸易领域的结算，多国银行对接入CIPS的兴趣日益增加。专家指出，我们只要紧抓住“不与全球体系脱钩”这个原则，吸引更多国家加入CIPS，就能持续壮大人民币的实力，进一步推动人民币国际化。